莫沁雯在醫院裏熬了一宿，第二天，由著卓微瀾親自趕回家去。

路上，她說起了自己住校或者搬出去租房子的意願。昨天晚上閑著沒事，她思考著怎麽讓莫霜和卓微瀾放下心好好出國留學去追求夢想，想來想去，覺得沒有什麽比獨立生活更能證明自己。

卓微瀾一聽就急了，“你就這麽想擺脫我們嗎？”

“不是。”莫沁雯解釋了想法，“我只是為未來做準備。”

她說了一通，卓微瀾聽明白了，也就不會動不動愁眉苦臉要哭出來。“我跟莫霜商量一下。”

莫沁雯想著也好。

到了家裏，莫沁雯隨便吃點早餐墊墊肚子，洗漱一下就躺倒睡覺。熬夜的第二天，她的精神不算差，躺在床上了無睡意就重新爬起來，玩玩游戲逃避一下現實。她一玩就不小心到了午飯時間，拖著發虛的身體往下走，猛地見到正襟危坐的莫霜就嚇了一跳，“表姐，你什麽時候回來的？“

“回來好一會兒了。”莫霜的表情沒有變化，“微瀾說，你下學期想搬出去。”

“嗯。”莫沁雯給自己倒杯茶潤潤喉，準備說計劃，“我沒想躲著你們，只是……”

“行了，我明白。”莫霜輕聲打斷了她的話。

“你同意了？”

“我可以同意，但你搬出去住並沒有什麽意義。”莫霜鎮定說，“耀榮公司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查完，周圍的危險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消失。你不可能一個人待著，身邊總要有保鏢。你住宿舍的話，我得跟學校溝通一下，看看保鏢可不可以在附近巡邏，你租房子的話，恐怕要選個大一點的，最重要是環境安全。”

莫沁雯聽到前半截，已經失去了希望：搞了半天，她的獨居只是一個形式，跟正兒半徑的獨立生活差得老遠。

“算了，我繼續跟你們住吧。”莫沁雯放棄。

莫霜玩了一招以退為進，“如果你覺得人多礙事，可以增加安保措施，減少保鏢數量。我覺得易晴一個人就夠了，貼身保護絕對沒有問題。”

莫沁雯嘴角一抽，“不用了。在高中畢業前，我會在這個家裏住著，好好聽你們的話。”

莫霜深感滿意。

莫沁雯則感到頭疼，想去衛生間洗洗臉冷靜下，一轉身，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墻角的小丁。

“哈嘍。”小丁歡快跟她打招呼。

莫沁雯招了招手，準備進衛生間的時候聽到小丁說了句，“你被套路了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莫總在嚇唬你呢。我師姐住在以前的家裏，不會搬的。”

以前的家……是曾經跟爸爸媽媽一起住著的房子嗎？

莫沁雯無意間又聽到了易晴的過往，說不上是什麽滋味，沖著健談的小丁笑了笑就鉆進洗手間。她舀了水就往臉上潑，等面頰都濕漉漉的就昂頭去看鏡子，見著自己熬得通紅的眼睛有些恍惚，差點不記得身處何處了。

忽然，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冒了出來：易晴也熬了一夜，會不會頭暈，回到那個屋子裏有沒有恍如隔世的茫然感覺？

“想什麽呢？”莫沁雯發現自己居然在記掛易晴，拍了拍臉，“關我什麽事。”

她想透了，抽紙巾把臉上的水給擦幹凈，出了洗手間就大步奔向芳姨精心布置的飯桌。

大概是缺乏睡眠的關系，莫沁雯面對一桌子的菜肴沒什麽胃口，隨便吃了點就上樓睡覺。

她這一睡就是許久，醒來時發現窗簾縫透進來的光線黯淡才發現不對，撐起身使力一拉窗簾，見到了點綴些許星星的夜空。

莫沁雯確認了一下“9點12分”的時間，第一反應是：糟糕，她錯過晚飯了，會被卓微瀾念叨“不按時吃飯”。

她靠在床頭呆了一會兒，這個想法就被饑腸轆轆的感覺趕跑了，撐著一口氣穿衣起身，慢慢往樓下挪。

她沒什麽力氣，腳步發虛，不用註意就達到了躡手躡腳踩著樓梯往下走的效果。她瞇著眼，見到亮了幾盞小燈的昏暗不明的客廳漸漸呈現在眼前，走完樓梯熟練地轉過彎，見到了倒映著外頭的燈光的餐廳酒櫃，已經空無一物的餐桌還有關緊了的廚房門。

廚房的門上同樣流淌著若有若無的反射光，莫沁雯楞是透過這扇門瞧見了後頭渴望的東西：冰箱裏的剩菜和速凍食品，餐櫃裏的方便面和肉感，自動保溫鍋或許留有湯，盛出來就能吃了。

莫沁雯加快腳步走過去，摸上門的時候，忽而有了一種“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”的感覺：她上回鬧脾氣，找夜宵吃的，也是這麽穿著睡衣拖著腳步穿梭在這個家裏。

那麽，她打開廚房的門，會不會看到一個易晴？

莫沁雯這麽想著，手已經按上了廚房門。為了不發出太大的聲音，她憋著一口氣慢悠悠地打開，等門口出現一條不大不小的縫兒就往裏面探腦袋。

她一看，揚起了“果然如此”的得意笑臉。

易晴站在墻角，捧一杯水靜靜地看她。

“晚上好。”莫沁雯心情挺愉快，打了個招呼，“又自願加班了？”

易晴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，“莫董事長醒了。”

“什麽時候？”莫沁雯立馬沒心情吃飯，走向冰箱的步子一轉就往易晴的方向去了，“情況怎麽樣？”

“莫總說還不錯。”易晴說，“你先吃飯。”

莫沁雯不肯，“現在還可以探病嗎？我們去醫院看看。”

“不可以。”易晴說，“今天的探視機會給了莫總。”

莫沁雯失望，“噢。”

她失落的時候，易晴走到了爐竈邊，打開自動保溫鍋的蓋子。

雞湯濃郁的香味一下子傳遍了廚房。

莫沁雯的肚子不爭氣地發出了渴望的低鳴，眼睛也不聽使喚，一個勁兒往鍋裏頭燉得通透的肉和色澤漂亮的湯上面瞥，腳步一不留神就邁出去了，瞄準充滿誘惑肉香味的方向。

易晴輕笑，熟練地從櫃子裏拿出了碗給她盛湯，“她們今天不在醫院過夜，一會兒就回來了。你先吃飯，等會兒才有力氣問情況。”

莫沁雯捧過熱乎乎的湯，拼命點頭。她轉到飯桌前，幹掉一碗湯才註意到易晴端了一碟熱好的包子過來，問了句，“你什麽時候來的？”

“晚上六點。”

“表姐讓你在家看著我嗎？”

“不是。”易晴說，“我明天早上要送你去醫院。莫總覺得我家太遠，早上安排不來，就讓我在這裏住一晚。”

“你家離得遠啊……”莫沁雯記起小丁說過的話，偷偷打量易晴的表情。

易晴點了下頭，沒說話。

莫沁雯也不追問了，拿起熱乎乎的包子咬一口，滿足地哼唧，“唔~”

易晴繼續安安靜靜地陪著，等包子吃得差不多就拿了她的空碗去廚房盛湯，順便把微波爐裏熱好的烤雞端上桌，表情被熱騰騰升起的煙給遮住了，叫人瞧不分明。

莫沁雯也沒功夫看易晴是個什麽表情，該吃吃，該喝喝，等自己有了飽腹感才有了一點當主人的禮貌，“你要吃嗎？”

“不。”

“吃一點吧。”莫沁雯客氣說，“這個肉包挺好吃。”

易晴依舊搖頭。

莫沁雯是真·吃飽了撐的，盯著態度堅決的易晴半晌，問出一句，“你在減肥嗎？”

“……”易晴斜來一眼，“吃你的。”

莫沁雯笑了，“真的在減肥啊？我告訴你，節食減肥很容易反彈的。”

易晴輕哼，“你有經驗？”

“沒有。”莫沁雯望一眼滿桌的美食，笑著說，“這麽多好吃的，為什麽要節食？”

易晴跟著笑了一聲，“也是，你怎麽可能少吃。”

莫沁雯聽出了一點嘲諷的意思，眉頭皺了皺，“你在說我吃得多嗎？”

“你在長身體。”

這句話，絮絮叨叨的卓微瀾說過好多次，一邊說還一邊做她不喜歡的事情。有時是把她根本不喜歡吃的青椒炒肉絲、蒸魚、胡蘿蔔丸子等等加到碗裏去，有時是趕著她上樓睡覺。她聽煩了，會直接站起身轉過頭，面對面利用自己比卓微瀾高上幾公分的優勢微微俯視，朗聲回：“我已經長大了。”

現在說這句話的人換成了易晴，莫沁雯還是本能地挺直了身體，瞥一眼過去。

易晴不慌不忙回望。

莫沁雯成了被俯視的那個，覺得易晴比卓微瀾的底氣足上不少，蔫了。

易晴喝空了手裏的杯子，起身再倒。

莫沁雯吃了肉包喝了肉湯，一嘴的鹹味，覺得此刻來一盒冰爽的芒果牛奶最帶勁，也走上了廚房。

兩人開始是一前一後，莫沁雯盯著易晴的後腦勺，忽的好奇身高差距究竟是多少，快走一步靠近些，擡手準備比劃一下。

在她擡手的瞬間，易晴回了頭，斜睨她一眼。

莫沁雯迅速收回手，背在伸手眨巴眼做乖巧狀。

易晴問，“幹什麽？”

“沒……”莫沁雯瞎扯，“伸個懶腰而已。”

易晴皺了皺眉，“偷襲？”

“不是！”莫沁雯翻了個白眼，把手攤在易晴眼前，“我要偷襲怎麽可能空著手。”

易晴用懷疑的目光打量她，從上到下，頭發絲和腳指頭都沒放過。

“我只是量一量身高。”莫沁雯發現自己被當成可疑分子，幹脆直說了，“不犯法吧？”

易晴緊縮的眉間松了些，徹底轉身與她面對面。

莫沁雯下意識退了一步，兩手交叉擋在身前，“幹嘛。”

易晴輕笑。

“你要長的，不只是身高。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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